天天等著來自台灣的信件
父母大概每三個月會來看我一次,每次待兩、三個星期。有時父親來,有時母親來,那是我單獨享受父母親情的時光,沒有其他人和我分享。媽媽第一次來時,看著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這麼荒涼的地方,飛機還沒轉到目的地,她的淚水就已潰堤。我幾乎天天盼望父母訪美的時刻,每當他們離開,就是我另一次等待的開始。在等待的過程,我只能靠信件延續著我的盼望。
在那段日子,每天能激起我的希望和一點點快樂的事,就是收到家人信件的時刻。我很認真的寫信,每寄出一封信,就開始等待郵差的到來,不管是哥哥姊姊或爸爸媽媽,只要隻字片語,我就能相信我還被遠方的家人深愛著,就像我深愛他們一般。
每三個月一次媽媽來探訪的時間裡,是我最快樂的時刻,我會跟她擠在一個房間裡,讓她陪我睡覺,那時她睡床上,我睡地板。我總是要她說一些台灣生活的點滴或小時候的故事。她也會委婉的告訴我一些阿公在二二八事件後,國民黨政府到家裡盤查的往事(阿公曾有長達幾十年被限制出境)。媽媽的結論總是:「碰到困境要多忍耐,對待長輩則要永保孝心。」「忍」與「孝」是母親經常叮嚀我為人的哲學,至今我都記住這做人做事的原則。
打電話報平安,自己天天偷偷哭泣
當年國際電話費率很貴,但父母幾乎每週都會打電話來,我不知道他們心中真正的想法,只知道每次媽媽和我通話都會掉眼淚;也許是捨不得我住在這麼偏遠的鄉下地方,沒好吃、沒好穿;也許是因為思念、也許是擔心。而為了不讓他們擔心,即使講電話我也總是報平安,跟他們說我很好,掛完電話再自己躲到棉被裡哭。
有時我跟美國養父母說要出去玩,但其實是偷偷跑去玉米田裡哭,那時我常問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跑到地球的這個角落來?真的是為了讀書嗎?爸媽是真的愛我?還是找藉口丟棄我?我在心裡不斷數著日子,到底一年有多長?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完全看不到鄰居,更別說東方面孔的地方?
那時候我常常做著一個夢,夢到自己騎著一部車,離開玉米田。我好想好想能有一部腳踏車,讓我能離開這片玉米田,更想著什麼時候能夠看到麥當勞叔叔吃一個麥當勞漢堡…
有一天,我的夢終於實現了!
待續......